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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記憶裡,自己是一個堅強而理智的男子,遇到打擊和挫折會默默承受,並且設法克服,極少情緒用事,更少哭泣自憐。


  七年多以前,父親急診住院,腹痛煎熬了四天,必須手術切割小腸,我在護理站顫抖著簽立同意書,回到病房看到父親憔悴蒼白的臉頰,意會著父子情緣可能已到盡頭,淚水潰堤而出,爸爸反過來安撫我,讓我像是幾十年前的小孩子一般,在慈父溫潤的關愛下緩緩停止哭泣。自此至父親辭世,乃至於後來屢屢思念父親,我的眼淚不自覺豐富起來。


  好不容易調適心情,眼眶逐漸乾涸,媽媽又罹患重病,隨後離去,我的眼淚數倍於從前,甚至在一年半以後的現在,只要想念母親殷切,猶忍不住暗自垂淚。


  這種對父母至情的孺慕,是無法克制的,而思親所洶湧奔流的淚水,我也不特意壓抑,我任著天性揮灑。


  反過來對於兩個兒子,好像感情就不那麼氾濫了。我固然不是個冷漠嚴峻的父親,孩子成年以前,我盡力做一個溫和的領航員,親子之間互動緊密。但是當兒子離鄉讀大學,我驟然放開手,幾乎不去聞問,縱使想念孩子,還是很少給孩子撥電話,相同的,孩子也絕少找我說幾句話,父子三人的相處很男性化,把熱情放在心底,用理性來化妝臉龐。我以為自己已經脫離「慈父」階段,今後就是一個「嚴肅」的父親了。


  大約十天前,太太告訴我,小兒子在學校上體育課,被壘球擊破眼鏡,鏡片割傷眼睛下面的臉頰,送醫院縫合傷口。這事情發生一個多月了,孩子怕家人憂慮而不敢說,直到拆線才告訴太太,又特別要求不能讓我知道,以免我擔心。太太在心中放了十多天才說出來,安慰我說傷口已經復原,不需要掛意。我聽著聽著,迅速回憶這孩子成長的歷程,想起他小時候被我抱在懷裡,那細皮嫩肉,我疼愛極了,忍不住伸手捏一兩下,捨不得多用一點力氣,現在竟然遭受壘球重擊、玻璃切割!眼淚就翻滾出來了。


  舉手擦拭眼睛,我很訝異,原來我的心這般柔軟!原來孩子這般了解父親,他知道我會心痛,所以不告訴我他受了傷。


  我一定要去看孩子,雖然他說痊癒了,幾乎看不到傷痕,但我還是要去看他。究竟「嚴父」只是表象,「慈父」才是我的本然!


  四月三十日偕太太北上,經過台北接大兒子上車,一家人在基隆團聚了,孩子的傷口處理得很好,幾乎看不到痕跡,心中的忐忑消去大半。


  但是「一家人在基隆團聚」,讓我想起缺席的爸爸和媽媽,心底一陣黯然。
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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